楚秀荷风:淮安夏日的诗意注脚

2025年7月26日,晨光初破的淮安城裹着层薄纱般的暑气。当第一缕阳光漫过文渠河的青石栏杆,楚秀园的朱漆园门正随着吱呀声响缓缓开启,门楣上”楚秀园”三个鎏金大字在晨光里泛起温润的光泽——这个始建于明代的江南古典园林,正以最热烈的姿态,迎接着今夏第一拨赏荷人。

一、曲径通幽处 荷香入画来

沿着青石板路往园内深处走,文渠河的水汽便愈发浓郁起来。转过那座雕着缠枝莲纹的影壁,眼前忽然开阔:百亩荷塘如一块被揉皱的翡翠缎子,在七月的风里轻轻摇晃。荷叶是绝对的主角,大的如伞盖,小的似铜钱,层层叠叠铺展到水天相接处,叶片上的水珠被风卷着滚成银珠,”啪嗒”坠入水面时,惊得躲在水藻里的红鲤”倏”地窜开。

但最动人的,还要数那些正肆意绽放的荷花。粉白的花瓣半开半合,像少女羞赧的脸庞,最外层的瓣尖染着淡粉,越往中心颜色越浅,到了花心处便晕成一抹鹅黄的蕊,几只蜜蜂绕着花尖打转,翅膀振动的嗡鸣与风过荷叶的沙沙声交织成韵。最让人惊叹的是那株”并蒂莲”,两朵花苞并立在同一个花茎上,外层的花瓣已完全舒展,露出嫩黄的花托,凑近了看,连花蕊的颤动都像是商量好的,同步得让人忍不住驻足。

园里的老园艺师王伯正蹲在塘边修剪枯枝,见有人驻足,便笑着指点:”这池荷花是三年前从太湖引种的白洋淀红莲,今年雨水足,加上文渠河水质好,开得比往年更盛。”他用粗糙的手指拂过一片荷叶,”你看这叶边的锯齿,像不像古代女子裙裾的纹样?我们楚秀园的造园匠人当年就爱把自然景物和文人意趣揉在一起,这满池荷花,可不就是活的《爱莲说》?”

二、风过千年 诗笺续新章

穿过荷塘向北,是一座临水而建的六角亭。亭柱上挂着一副褪色的木刻对联:”三亩清池涵碧落,一堤杨柳钓烟霞”,字迹虽已斑驳,却仍能看出当年的工整。亭中石桌上摆着本翻开的《淮安府志》,几位白发老者围坐,正用方言讨论着”楚秀”二字的由来。

“我查过资料,’楚秀’取的是’楚地灵秀’之意。”退休的语文老师李阿姨推了推眼镜,”明代淮安是漕运重镇,南来北往的文人墨客多在此停留,这园子原是盐商私宅,后来捐给官府做了公共园林。你看那座’观荷楼’,当年袁枚来淮安时曾题诗’六月荷香入画来,楚园风景胜蓬莱’,说的就是这里。”她说着,目光扫过满池荷花,”现在的孩子可能不知道,我们小时候暑假最盼的就是来楚秀园,坐在观荷楼的廊下吃冰盏,看荷叶上的蜻蜓飞来飞去。”

不远处的荷塘边,几个穿汉服的姑娘正举着团扇拍照。粉色的荷花与她们的月白襦裙相映成趣,其中一位姑娘捧着一本《饮水词》,轻声念道:”绿槐高柳咽新蝉,薰风初入弦。碧纱窗下水沈烟,棋声惊昼眠。微雨过,小荷翻,榴花开欲然。”风掀起她的裙角,带起几片荷叶的清香,惊得正在写生的美院学生抬头——画布上的荷塘正晕染着湿润的色彩,与他眼前的实景重叠成一幅流动的画卷。

三、烟火人间 荷韵续新章

午后的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,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荷塘边的茶棚里,老板娘张婶正往粗瓷碗里冲桂花藕粉。”来一碗?”她热情地招呼着,”我们这儿的藕粉是用文渠河的藕磨的,配上荷花蜜,最解暑。”话音刚落,就有几个游客端着碗围过来,轻啜一口,纷纷赞”甜而不腻,带着荷香”。

茶棚外的荷塘边,几个小朋友正蹲在石头上看蝌蚪。”妈妈,荷花为什么是粉色的?”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仰起脸问。”因为它们像小朋友的脸呀,害羞的时候就会红。”年轻妈妈蹲下来,指着花心里的莲蓬,”等荷花谢了,就会结出莲蓬,里面的莲子能吃,还能入药呢。”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,伸手去够一片荷叶,却被妈妈轻轻拦住:”要轻轻摸,荷叶的背面有小绒毛,会沾手的。”

此时的楚秀园里,有人支起画架捕捉光影,有人举着相机定格美好,有老人坐在藤椅上轻声哼着淮剧,还有情侣手牵手沿着荷塘散步。风里浮动着荷香、茶香、糖画的甜香,与孩子们的笑声、相机快门的”咔嚓”声交织在一起,构成了淮安夏日最生动的注脚。

夕阳西斜时,满池荷花在晚霞中愈发娇艳。那株并蒂莲的花瓣上泛着金红,像被撒了把细碎的金箔;初绽的花苞像蘸了蜜的毛笔尖,欲点还休;就连那些将谢的残荷,也保持着优雅的姿态,枯黄的莲蓬斜斜指向天空,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。

从明代盐商的私家园林,到如今的城市文化地标,楚秀园的荷花始终在静静绽放。它见证过漕运的繁华,经历过岁月的沧桑,如今更以开放的姿态,迎接着每一个热爱生活的灵魂。正如那位写《爱莲说》的周敦颐所言:”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”——这满池的荷花,不仅是自然的馈赠,更是文化的传承,是淮安人对美好生活最本真的向往。

当最后一缕夕阳掠过观荷楼的飞檐,晚风送来荷香的最后一缕余韵。离园时,回头望去,楚秀园的轮廓在暮色中愈发温柔,而那满池的荷花,仍在夜色里悄然舒展,将一段关于夏日的诗意,永远镌刻在淮安的记忆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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