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气里的烟火课:一蔬一饭皆解药

七月的风裹着黏腻的热浪撞进纱窗,我站在厨房盯着冰箱顶层的土豆发怔。窗外香樟树的影子缩成一团,蝉鸣像被晒化的糖稀,黏在枝桠间不肯往下落。案台上的电子钟跳动着”07:05″,这个时间原本该是送孩子去补习班的闹铃,如今却只剩空调外机在阳台单调地嗡鸣。

孩子中考结束那天,我在考场外的梧桐树下站了半小时。风掀起他的准考证边角,露出背面我用马克笔写的”稳住,你最棒”。现在那张纸被他揉成团扔在书桌抽屉里,志愿填报系统的确认页面还停在手机相册,他却突然成了小区里最”金贵”的闲人——晨跑的老人们不再和他讨论压轴题,早餐铺的阿姨也不再多给他舀一勺豆浆。昨天遇到对门的王姐,她张了张嘴又闭上:”小凯最近…没出去玩?”我摇头,喉咙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。

日子就这么在锅碗瓢盆间淌过去。清晨六点半自然醒,却不必再掐着点叫他起床;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织出金网,我可以窝在沙发里看半小时老电影;傍晚的菜市场收得早,我索性把购物袋换成了保鲜盒——反正他现在放学回家,第一句话总是”妈,今天做什么好吃的?”

排骨土豆:把焦虑炖进砂锅

周六早上逛超市,生鲜区的冷气让我打了个激灵。排骨在冷柜里泛着粉白的光,我鬼使神差地拿了三根肋排。原本想着照老样子红烧,可拎着土豆经过时,突然想起他上周说”食堂的土豆炖排骨汤泡饭超香”。于是改了主意:肋排焯水时加了段葱白,砂锅里倒上热水,等汤色渐浓,再把切得滚圆的土豆块轻轻按进去。

砂锅盖上的水珠开始叮咚作响时,厨房已经雾气蒙蒙。我揭开盖子,排骨的肉香混着土豆的甜糯涌出来,汤面上浮着层透亮的油花。他用筷子戳了戳土豆,软得几乎要陷进筷子缝里:”妈,比食堂的还烂乎!”我盛了小半碗汤吹凉,看他喝到嘴角沾着油星子,突然觉得那些堵在胸口的郁气,正随着这碗热汤慢慢散开。

圆白菜的两种情绪:从凉拌到快炒

周中剩下的半颗圆白菜在冰箱里躺了两天。第一天我把它切成细丝,用盐杀出水分,拌上小米辣和香醋,脆生生的酸辣味能从厨房飘到客厅。他咬着筷子说:”妈,你这凉拌菜比我同学妈做的还够劲!”可第二天的半颗圆白菜,我却换了做法。

起油锅时,我特意多放了两瓣蒜。姜蒜在热油里爆香的瞬间,厨房立刻有了烟火气。圆白菜丝入锅的刹那,”刺啦”一声,像是给沉闷的午后按下了播放键。翻炒时故意多翻了几下,看菜丝从翠绿变成微黄,再淋两勺蚝油快速兜匀。最后撒把白胡椒粉,淋半勺香醋——不是凉拌的酸,是带着温度的、能暖到胃里的酸。

他端着碗扒拉了两口,眼睛突然亮起来:”妈,这个比昨天的还好吃!”我笑着看他碗里的饭粒被菜汁染成浅褐色,突然明白:做饭就像过日子,同样的食材,换个做法就能尝出新滋味。就像那半颗圆白菜,凉拌时是清爽的愁绪,快炒时倒成了热辣辣的希望。

蒸鸡蛋:藏在饭里的温柔

最让我得意的,是藏在电饭煲里的蒸鸡蛋。以前总觉得蒸蛋麻烦,要单独坐个小蒸锅,还得守着火候。直到有次赶时间,试着把打散的鸡蛋液过筛,加温水时特意数了十下,再滴两滴猪油搅出细密的小泡。最后用保鲜膜包紧碗口,扎几个小孔——这些小诀窍是从妈妈的老菜谱里翻来的,她说”蒸蛋要嫩,得把气儿都放出来”。

今天电饭煲跳闸时,掀开锅盖的瞬间,蛋羹表面像面镜子,映出我发梢沾着的厨房水汽。他用勺子挖了最中间的一块,滑溜溜的差点掉回碗里:”妈,这个比楼下早餐铺的还嫩!”我往他碗里淋了点生抽,又撒了把切得细细的香葱。阳光透过厨房的玻璃窗洒进来,照得蛋羹上的油花亮晶晶的,像撒了把碎星星。

烟火是最好的解药

傍晚收衣服时,晚风终于带了点凉意。我望着阳台上晾着的校服,突然想起他小时候总说”妈妈的围裙是魔法布”。现在才懂,哪有什么魔法,不过是把心意揉进油盐酱醋里,把焦虑炖进砂锅汤里,把期待炒进快炒菜里,把温柔蒸进蛋羹里。

这个夏天很长,长到足够把一场考试的结果熬成日常;这个夏天很短,短到刚学会和空落的日子和解,就要开始期待新的开学季。但好在,总有那么一口热饭,一碗热汤,一碟热菜,能把暑气里的烦躁炖软,把心里的空落填满。

毕竟啊,胃和心,总要有一个是满的。而这满,从来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,不过是最普通的荤素搭配,是最家常的一粥一饭,是有人等你回家吃饭的烟火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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